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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医生,但我拒绝救人。

并且我告诉你,这个决定,百分之百正确。

当所谓的“病人”,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为了掩盖旧疾、炒作热度、甚至骗取巨额赔偿而设下的惊天骗局时,你手里的手术刀,就不再是救人的柳叶刀,而是捅向自己的屠刀。

上一世,我已经用我和我母亲两条命,试过了。

重生归来,面对同样的人,同样的手术,我选择见死不救。所有人都骂我冷血,颠倒黑白。

但只有我知道,我真正救下的,是比他金贵的命——我妈的命,和我自己的人生。

这个故事,送给所有曾被“善良”绑架过的人。

1.

“苏医生!快!顶流沈昭言主动脉夹层破裂!立刻准备手术!!”

护士长的嘶吼像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穿我的鼓膜,震得脑仁嗡嗡作响。手术室方向,刺耳的轮床摩擦声和仪器警报声混成一片催命的狂响。

我僵立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看着那张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脸——沈昭言。此刻,那张曾让千万人痴狂的俊美面孔因剧痛扭曲变形,口鼻间洇着不祥的血沫,被一群人推着,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风一样刮过我眼前。

胳膊猛地一紧,骨头几乎要被捏碎。护士长铁钳般的手抓住了我,指甲掐进肉里:“苏清辞!只有你能做!张主任命令你马上进手术室!”

命令?进手术室?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挤压得无法呼吸。眼前的场景诡异地重叠、扭曲——刺眼的无影灯,手术刀冰冷的反光,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字,连续鏖战十二小时后浸透刷手服的冷汗,还有……还有母亲枯槁的手滑落床沿的冰冷触感。

“清辞…妈妈不等你了……”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和此刻手术室方向传来的尖锐警报,像两把电钻在脑子里疯狂搅动。

上一世,我就是这样被推上神坛,又从神坛被踹进地狱。我拼尽毕生所学,把他沈昭言从鬼门关抢回来,换来的却是他亲手点燃的焚身烈火!#黑心医生,还我健康#——八个血淋淋的大字,把他术后恢复期的虚弱,全部归咎于我“搏名声”的“高风险方案”,彻底毁了他“舞者根基”。滔天的网暴接踵而至,我的世界瞬间崩塌。电话被打爆,家门被泼漆,最后……是母亲在无休止的咒骂和骚扰中,绝望地拔掉了透析管……

“苏医生是吧?”一个尖锐傲慢的女声强行刺入我的耳鸣。经纪人江艺踩着恨天高冲到我面前,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昭言的命交给你了!给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出半点差错,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语气!和上一世她带着人冲进我办公室砸东西、指着母亲病房叫嚣时一模一样!恶毒刻进了骨子里。

张主任也冲了过来,眼神焦灼得像要喷火,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我身上,无声地催促着,逼迫着——快点头!快进去!快当那个该死的救世主!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前世母亲冰凉的手,此刻仿佛还残留在我掌心。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张主任因紧张而抽搐的脸,越过江艺那淬了毒的眼睛,最后落在那扇通往地狱手术室的门上,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

“不、去。”

2.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连背景的嘈杂似乎都被瞬间抽离。

张主任眼珠子几乎瞪出来,嘴唇哆嗦着:“苏…苏清辞!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沈昭言!!”

“我知道。”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规定,这种级别的跨院转诊,需要院内专家组会诊确定方案。我一个人,担不起这个责。”

“放屁的规定!人都快死了!”张主任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全心外科除了你,谁敢碰这台刀?你想看着他死在我们医院?!”

“我不敢接。”我迎着他吃人的目光,每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我只是个主治,不是神。手术失败,后遗症,这责任,医院担?还是我担?” 上一世,就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骂名,赔上了所有!

张主任被我噎得喉头滚动,像条离水的鱼。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向来温顺服从的苏清辞,会在这生死关头,用他制定的规则当盾牌。

江艺的耐心彻底告罄,她猛地跨前一步,染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你什么意思?怕担责任就敢不救我们昭言?信不信我让你在南城医疗圈彻底消失!”

我冷冷地拨开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位女士,请注意场合。现在不是我不想救,是规定流程如此。你再干扰秩序,我叫保安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张主任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江艺错愕又怨毒的咒骂,转身就走。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映出我苍白的脸。我毫不犹豫地按下“16”。

那里,才是我此生唯一的战场。

3.

这一世,神佛不渡,我只渡我妈妈。

至于那个万人之上的影帝?

呵,就让他的千万粉丝,众筹他下半辈子的植物人护理费吧。

电梯门开,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药味涌来。十六楼肾内科,寂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推开病房门,母亲林晚瘦弱的身影陷在宽大的病床里,正侧头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阳光透过玻璃,照得她脸色白得像一张半透明的纸。

“清辞?今天…这么早?”看到我,她灰暗的眼底才浮起一丝微弱的光亮,挣扎着想坐起来。

“嗯,不忙。”我快步走过去,按住她,顺手拿起床头一个苹果和水果刀。冰凉的刀柄握在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我垂下眼,专注地让刀刃贴着果皮游走,削下连绵不断的一圈薄红。“妈,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没,没什么感觉。”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嘴角的弧度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虚弱。

她在撒谎。肾衰竭末期,每一次透析都是抽筋扒皮的酷刑。身体的浮肿、深入骨髓的瘙痒、挥之不去的恶心……无时无刻不在蚕食她的生机。上一世,就是那些隔着电话线的诅咒和病房门外的骚扰,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点求生的火苗。

我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叉子叉起一块,递到她干裂的唇边:“妈,有好消息。美国那边,CAR-T细胞疗法,对抑制肾脏纤维化效果很好,三期临床数据非常乐观。”

母亲怔住,眼底先是掠过一丝微弱的希冀,随即被更深的灰暗覆盖,苦笑着摇头:“清辞…别费心了…那得…多少钱啊…咱家…”

“钱的事,有我。”我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她拒绝,将叉子稳稳塞进她微凉的手里,“你只管好好养着,配合治疗。其他的,交给我。”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我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手指翻飞,干脆利落地卸载了所有新闻APP。

“以后,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神。”

母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苹果。

4.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像被投入沸水的活鱼,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科室座机的号码。我面无表情,指尖划过红色的拒接键。

几乎是同时,微信弹出新消息。是裴然。

“苏清辞,你不敢接的刀,我接了。过了今晚,南城心外第一刀,就是我裴然的囊中之物。”

下面附着一张他在手术室外戴着无菌帽和口罩的自拍,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盛满了志在必得的傲慢和愚蠢的狂热。

我扯了扯嘴角,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个字:

“哦。”

沈昭言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主动脉夹层撕裂范围巨大,还叠加了罕见的马凡综合征。那种手术,只有我老师,心外泰斗陆院士穷尽心血改良过的独门术式,才有七成把握。而我,是陆老关门弟子,唯一得了真传的人。

裴然?他连给我当一助的资格,都得掂量掂量。

他以为这是块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殊不知,那是个能把他连人带职业生涯都活埋进去的万丈深渊。

我陪着我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她沉沉睡去,才起身离开。

刚走出病房,就被张主任堵在了门口。

他脸色铁青,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苏清辞,你现在满意了?裴然在里面抢救了五个小时,人是保住了,但大脑缺氧时间太长,醒不来了!”

“醒不来?”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也就是说,成植物人了?”

张主任被我的反应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沈昭言的经纪公司已经发了声明,说医院处置不当,延误了最佳抢救时机!现在全网都在骂我们医院是草菅人命的屠宰场!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张主任,”我打断他,“手术不是我做的,人不是我收的,骂名,总不能让我来背吧?”

“你……”

“当初是您力排众议,让裴然医生主刀的。您说要给他一个机会,证明我们南城医院人才济济,不是离了谁就不行。”我平静地陈述事实,“现在出了事,您怎么能怪我呢?毕竟,我只是一个怕担责任、不敢上手术台的『胆小鬼』啊。”

张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绕过他,径直走向电梯。

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怒吼:“苏清辞!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5.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张扭曲的脸。

我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上一世,我拼尽全力救活了沈昭言,却落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这一世,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拒绝了一台不属于我的手术。

风暴,却比上一世来得更加猛烈。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新闻。

#南城医院医生苏清辞,因与影帝沈昭言存在私人恩怨,故意拖延手术,致其沦为植物人#

下面配的照片,是我今天在走廊里,冷漠地看着沈昭言被推进急救室的监控截图。

角度刁钻,将我的冷漠和沈昭言的痛苦拍得淋漓尽致。

短短十分钟,评论过万。

“卧槽!这是真的吗?就因为私人恩"怨"就见死不救?这是医生还是魔鬼?”

“心疼我哥!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招惹上这种毒妇!”

“人肉她!把这个黑心医生的底细全都扒出来!让她社会性死亡!”

看着那些熟悉的、恶毒的字眼,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但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6.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医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医院大门口,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们举着横幅和沈昭言的照片,情绪激动地喊着口号。

“黑心医生苏清辞,滚出南城医院!”

“杀人凶手!还我昭言!”

几十个保安在艰难地维持秩序,但根本拦不住疯狂的粉丝。

他们见人就发传单,上面印着我的照片和所谓的“罪行”。

我戴着口罩和帽子,低着头,想从侧门溜进去。

“就是她!那个贱人!”

一个眼尖的粉丝突然指着我尖叫起来。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射向我。

人群像疯了一样朝我涌来。

“打死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你凭什么害我哥哥!你把他的未来还给他!”

矿泉水瓶、鸡蛋、烂菜叶,冰雹一样朝我砸来。

我护着头,在人群的推搡中踉跄着,根本无法前行。

混乱中,有人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膝盖磕在水泥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抬起头,对上了江艺那张淬了毒的脸。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残忍的笑。

“苏医生,感觉怎么样?”她弯下腰,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才只是开胃菜。我会让你,还有你那个病痨鬼的妈,一起下地狱。”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7.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在我母亲的病房外,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然后,她就带着人冲进了病房。

我猛地推开她的脚,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往住院部跑。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江艺在我身后尖叫。

粉丝们再次将我包围。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过来,强行分开了人群,将我护在中间。

“都让开!不许聚众闹事!”

我回头看了一眼,江艺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甘。

我没有时间理会她,在警察的护送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住院大楼。

心脏狂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我冲到十六楼,我妈的病房门口围着几个护士,一个个神色慌张。

看到我,护士长连忙迎上来:“苏医生,你可算来了!你妈妈她……”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推开门,病房里一片狼藉。

床头柜被推翻在地,我妈的药洒了一地。

而她,正蜷缩在病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妈!”我扑过去,声音都在颤抖,“妈,你怎么样?”

她缓缓地放下被子,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清辞……他们……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抓着我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你真的……害了一个人?”

8.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妈,你别听他们胡说!那是污蔑!”

“可是……”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正是我被粉丝围攻的照片,“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是他们被蒙蔽了!事实不是那样的!”我抢过手机,删掉照片,“妈,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人!我是医生,我的天职是救人!”

“可是昭言他……他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我妈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我愣住了。

我妈是沈昭言的粉丝。

他演的每一部剧,她都会看。她总说,看到这个孩子,就像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

上一世,我拼死救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妈。

我以为,我救了他,我妈会为我骄傲。

可我忘了,粉丝的爱是盲目的。

在她们眼里,偶像是完美无瑕的神。

当我和她们的神产生冲突时,哪怕我是她的女儿,她也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她的神。

更何况,还有江艺那个团队在背后推波助澜,颠倒黑白。

我看着我妈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原来,重来一次,我还是没能护住她。

9.

江艺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我,更是我最脆弱的软肋。

她要的,是诛心。

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安抚我妈的情绪。

但效果甚微。

她不哭不闹,只是沉默,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拔除了。

晚上,张主任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他的态度比昨天缓和了不少,甚至给我倒了杯水。

“清辞啊,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昭言那边,情况很不好。”他斟酌着开口,“江艺那个团队,能量很大,已经把事情捅到了卫生系统。上面很重视,派了调查组下来。”

“所以呢?”

“所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医院希望,你能出面,去跟沈昭言的家属和粉丝道个歉。”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道歉?我错哪儿了?”

“你没错!”张主任连忙说,“但是现在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们需要一个姿态!只要你肯低个头,把姿态做足,说几句软话,医院保证,后续的事情,我们来处理,绝对不会让你个人承担任何责任!”

“医院来处理?”我冷笑一声,“怎么处理?就像上一世一样,为了平息舆论,直接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吊销我的行医执照,让我永不录用吗?”

最后那句话,我是下意识说出口的。

说完我就后悔了。

张主任果然愣住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什么上一世?清辞,你胡说什么?”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没什么。张主任,道歉是不可能的。我没错,一个字都不会认。”

“苏清辞!”他的耐心又被耗尽了,“你非要跟医院对着干是吗?你别忘了,你妈还在我们医院住着!她的治疗方案,用什么药,可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赤裸裸的威胁。

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10.

这就是我工作了五年,奉献了所有青春和热血的地方。

为了所谓的名誉和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一个人。

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那杯水,走到他面前。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将整杯水,从他的头顶,缓缓浇了下去。

“张主任,你最好记住,”我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妈有任何事,我会让整个南城医院,给她陪葬。”

我摔门而出,将张主任的咆哮和诅咒甩在身后。

回到病房,我妈已经睡了,但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

我坐在床边,看着她苍老的容颜,心中一片酸楚。

威胁我的,不止江艺和张主任。

还有我妈的病。

肾移植是唯一的根治方法,但合适的肾源,可遇不可求。

上一世,我妈就是没能等到。

我打开手机,开始疯狂地查阅资料。

关于肾病治疗的最新进展,关于CAR-T细胞疗法,关于国外顶尖的医疗机构。

我必须找到一条路,一条能救我妈的路。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本想挂断,但鬼使神差地,我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清冷的男声。

11.

“是苏清辞医生吗?”

“我是,您是?”

“我是裴然。”

我愣住了。

他找我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有事?”我的语气很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低声说:“对不起。”

这下我真的愣住了。

裴然,那个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裴然,在跟我道歉?

“我知道,那天是我抢了你的手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悔,“我以为那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没想到……”

“所以,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苏清死,沈昭言的手术,有蹊跷。”

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他的术前检查报告,被人动过手脚。”裴然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比对过急诊的原始数据和我们科室存档的最终版,有几项关键指标完全对不上。他的凝血功能,比报告上显示的要差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术中会大出血,导致抢救时间延长,最终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

上一世,我也遇到了术中大出血。

但我凭着远超常人的技术和老师传授的秘诀,硬是把血止住了。

当时我只以为是病情复杂,却没想过,会是数据造假。

“是谁干的?”我问。

“我不知道。”裴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能接触到最终报告并进行修改的,只有几个人。张主任,还有……江艺团队派来的『医疗顾问』。”

江艺。

又是她。

12.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解。

“我猜,”裴然的声音更低了,“他们是想……创造一个神话。”

我瞬间明白了。

先是伪造一份看似棘手、但仍在可控范围内的病例,让我或者别的医生去做手术。

如果手术成功,那就是“妙手回春,创造奇迹”,可以大肆宣传一波。

如果手术失败,或者出现后遗症,那责任就是主刀医生的。

他们可以顺势把所有的锅都甩在医生头上,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博取同情,甚至还能拿到医院的巨额赔偿。

好一招一石二鸟。

无论成败,他们都稳赚不赔。

而沈昭言,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甚至,他本人可能也参与其中。

上一世,我成了他们的垫脚石和替罪羊。

这一世,这个倒霉蛋,换成了裴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裴然苦笑一声:“因为,我也成了弃子。现在医院和沈昭言的团队,都把责任推到了我头上。苏清辞,我不想我的职业生涯就这么毁了。我们……能见一面吗?”

13.

我和裴然约在了医院后面的小花园。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再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把两份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报告,上面的数据差异,触目惊心。

肌钙蛋白、D-二聚体……好几个核心指标都被篡改过。

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心外科医生,看到原始数据,都会立刻意识到手术风险极高,会采取更保守的方案,或者直接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辅助。

但修改后的数据,营造出了一种“虽然危急,但仍在掌控之中”的假象。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去找过张主任,”裴然的声音沙哑,“他让我闭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敢得罪江艺。”我淡淡地说。

“那你呢?”裴然看着我,“你难道就甘心被他们这么泼脏水吗?现在全网都认定你是害了沈昭言的凶手。”

“我甘不甘心,重要吗?”我反问,“你有证据吗?”

裴然愣住了。

是啊,证据呢?

系统里的数据可以修改,可以覆盖。

那份原始数据,恐怕早就被销毁了。

裴然能拿到,恐怕也是因为急诊科有他的熟人,偷偷备份了。

但这份备份,在法律上,能有多大的效力?

对方完全可以说这是裴然为了脱罪而伪造的。

“苏清辞,”裴然的眼眶有些发红,“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14.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满眼的无助和绝望。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上一世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求告无门,四面楚歌。

“办法,或许有。”我收起报告,迎上他的目光,“但需要你配合。”

裴然的眼睛瞬间亮了:“你说!只要能洗脱我的罪名,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要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去跟江艺道歉。”

“什么?”裴然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样,“让我去给她道歉?凭什么!”

“凭她现在手握舆论,能轻易毁掉你。”我冷静地分析,“你现在去找她,不是去认罪,是去示弱。”

“你要告诉她,你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只求她高抬贵手,给你一条生路。你甚至可以暗示她,手术是你自己判断失误,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裴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这是让我去当替罪羊!”

“你现在已经是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但你要让她相信,你是一只听话的、没有威胁的羊。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你放松警惕。”

“然后呢?”

“然后,等她最得意的时候,我们再把这份证据,狠狠地砸到她脸上去。”

我的声音很轻,但裴然却听得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敬畏。

“苏清死,你……”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打断他,“你考虑一下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下裴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知道他会同意的。

因为他和我一样,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15.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网上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江艺那边已经达到了目的,开始控制节奏。

张主任也没再来找我麻烦。

我乐得清静,一门心思扑在我妈的治疗上。

我联系了美国那边的同学,拿到了CAR-T疗法的详细资料和临床数据。

这种疗法虽然先进,但价格也极其高昂,一个疗程下来,至少要三百万。

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清点了一遍,又卖掉了我爸留下的一套小房子,东拼西凑,才勉强凑够了一百五十万。

还差一半。

我看着银行卡上那一串无力的数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钱。

上一世我从不为钱发愁,医院的工资加上奖金,足以让我活得非常体面。

可真到了生死关头,我才发现,钱就是命。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裴然给我发了条信息。

“我按你说的做了。江艺很满意,她约我明天去她公司签一份『谅解协议』。”

我看着那条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鱼儿,上钩了。

16.

“带上录音笔。”我回了四个字。

江艺的公司在市中心最繁华的CBD,占据了整整一层楼。

裴然坐在我对面,神色紧张,不停地摆弄着衬衫的袖扣。

“苏清辞,你确定这样行吗?万一被发现了……”

“那就赌一把。”我递给他一杯水,“放轻松,你越紧张,越容易露馅。记住,你现在是一个走投无路、只想保住饭碗的可怜虫。”

裴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没多久,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通知我们江总监有请。

江艺的办公室很大,装修得奢华又冷漠。

她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像个女王一样审视着我们。

看到我的时候,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变成了然的讥讽。

“哟,这不是苏医生吗?怎么,想通了,也来求我了?”

“江总监误会了。”我拉着裴然,微微鞠了一躬,“我是陪裴医生来给您道歉的。”

裴然的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按照我们事先排练好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果篮,放在了桌上。

“江总监,对不起。”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沈先生的手术,是我的责任。我学艺不精,判断失误,才造成了今天的后果。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只求您和公司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江艺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出蹩脚的戏剧。

“机会?”她嗤笑一声,“裴医生,你知道因为你的失误,我们昭言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他的演艺生涯,他的人生,全都毁了!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了事?”

“我……”裴然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握住。

“不过,”江艺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看在你还算识相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把这份协议签了,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瞥了一眼那份协议。

标题是《医疗事故责任认定及谅解备忘录》。

里面的条款,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将裴然定性为唯一的责任人。

这是一份卖身契。

签了字,裴然这辈子都别想在医疗行业抬起头。

17.

裴然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眼神里满是不甘和屈辱。

我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像是被惊醒了一样,颤抖着手,拿起了笔。

就在他要落笔的瞬间,江艺突然开口了。

“等一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艺站起身,走到裴然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裴医生,我听说,你跟苏医生,最近走得很近啊。”

裴然的身体僵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江总监,我和裴医生是同事,关心一下,很正常。”

“是吗?”江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过,“我怎么听说,是苏医生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教你怎么来我这儿摇尾乞怜呢?”

她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医院里有她的眼线?还是她诈我们?

“江总监说笑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我出的主意,我今天又何必陪他一起来,自取其辱呢?”

江艺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伪。

然后,她笑了。

18.

“苏医生说得对,你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她拍了拍裴然的肩膀,语气暧昧,“裴医生,你可要想清楚,签了这份字,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二心……”

她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裴然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他拿起笔,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艺满意地收回协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很好。”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咖啡,下了逐客令,“你们可以走了。哦,对了,苏医生。”

她叫住我。

“听说伯母的病,需要不少钱吧?”她慢悠悠地说,“我们昭言名下有个慈善基金会,专门资助看不起病的穷人。你要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可以来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批了呢。”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不劳江总监费心。”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别嘴硬啊。”江艺笑得花枝乱颤,“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我拉着失魂落魄的裴然,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走进电梯,裴然终于崩溃了,他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

19.

我打开手机,点开录音文件,递到他面前。

“还没完。”

录音里,清晰地传出江艺的声音。

“……签了这份字,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二心……”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数据造假,但这段话里透露出的控制欲和威胁,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再配上那份被动过手脚的检查报告……

裴然看着手机,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这能行吗?”

“不够。”我摇了摇头,“还需要一个更有力的证据,一个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是什么?”

我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眼神冰冷。

“一份,沈昭言亲口承认的录音。”

想从植物人嘴里套话,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苏清辞。

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如何让沈昭言“醒来”的人。

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

我找到了张主任。

他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下意识地想躲。

“张主任,”我开门见山,“我要见沈昭言。”

“你疯了?”他瞪大眼睛,“现在医院门口还天天有粉丝堵着,你去看他?你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吗?”

“张主任,你是个聪明人。”我看着他,“沈昭言现在是医院的烫手山芋,江艺那个团队,随时可能拿他当借口,把医院告上法庭。到时候,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会是谁?”

张主任的脸色变了。

“你也不想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吧?”我继续加码,“给我半个小时,我一个人进去。我可以向你保证,事后,沈昭言和他的团队,再也不会成为医院的麻烦。”

张主任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挣扎。

他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被我说动了。

他怕了。

20.

“只有半个小时。”他咬着牙说,“出了任何事,都跟你我无关。”

“成交。”

VIP病房外,守着两个江艺派来的保镖。

张主任亲自出面,以“例行检查”为由,支开了他们。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沈昭言躺在床上,插着呼吸机,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曾经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如今,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我走到他床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沈昭言,我知道你听得见。”

他的眼皮,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

植物人,根据昏迷程度的不同,有些是存在残存意识的。

上一世,我为了唤醒他,查阅了无数资料。我知道,他属于大脑皮层严重受损,但脑干功能尚存的类型。

他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

“你以为你装死,就能逃过去了吗?”我继续刺激他,“你的经纪人,你的团队,已经把你当成弃子了。他们签了协议,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一个叫裴然的医生。”

“你的粉丝,还在为你摇旗呐喊,却不知道,他们的神,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

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心率在加快。

有效果。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MP3。

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一段熟悉的旋律。

是他第一次登台时,表演的那支舞的配乐。

那支舞,让他一举成名。

也是那支舞,让他受了伤,埋下了病根。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荣耀,也是最深的痛。

“想起来了吗?”我凑得更近,声音像魔鬼的低语,“你为了瞒住自己的伤病,不惜伪造病例,拉一个无辜的医生下水。你躺在这里,心安理得吗?”

“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家庭。我母亲,就因为你的谎言,死在了病床上。”

“沈昭言,你欠我的,拿命来还,都不够。”

21.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

那条缝隙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他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掏出准备好的一支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的静脉输液管里。

“这是地西泮,”我冷冷地说,“能让你暂时恢复一部分语言功能。我只问你一遍。”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伪造病历,是不是你和江艺,一手策划的?”

沈昭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布满了血丝。

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是……是江艺……”

“她……她逼我的……”

“她说……不这样……我的事业……就完了……”

够了。

虽然断断续续,但这已经足够了。

我收起手机,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谢谢你的坦白。”

药效很快过去,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涣散,身体也停止了抽搐,重新归于死寂。

我拔掉针头,整理好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推开门,张主任和裴然正焦急地等在外面。

“怎么样?”裴然迎上来。

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大功告成。”

张主任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跟他聊了聊天。”我笑了笑,“张主任,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22.

我没有立刻放出录音。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江艺摔得最惨,永世不得翻身的时机。

三天后,沈昭言的粉丝会,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祈福演唱会”。

地点在南城最大的体育馆,请来了半个娱乐圈的明星站台。

美其名曰“为爱发声”,实际上,是一场声讨我的誓师大会。

演唱会的最后,江艺作为代表,走上了舞台。

她穿着一身白裙,画着精致的楚楚可怜的妆,对着台下数万粉丝,声泪俱下。

“我们昭言,是那么善良,那么努力的一个人。他把粉丝当成家人,把舞台当成生命。可是,就因为一个毫无医德的医生,他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再也无法站起来……”

“我们不求别的,我们只求一个公道!我们要求南城医院,要求苏清辞,给我们一个交代!”

台下群情激愤,哭声和怒吼声响成一片。

“严惩苏清辞!还我昭言!”

直播的弹幕,更是被“苏清辞滚出来道歉”刷满了屏。

江艺看着眼前的盛况,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而我,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平静地看着屏幕里的她。

我妈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问:“清辞,你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握住她的手,“妈,好戏,要开场了。”

我将手里的两段录音,一份被篡改的病历报告,以及裴然签下的那份不平等协议的照片,打包发给了我一个在媒体工作的朋友。

然后,我用自己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段话。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江艺 @沈昭言工作室,出来对质。”

我的微博,像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全网。

在江艺和数万粉丝的声讨达到顶峰时,我这个“罪魁祸首”,非但没有龜缩,反而正面开了火。

“疯了吧?这个苏清辞是想死吗?”

“她哪来的底气啊?证据确凿,还敢这么嚣张?”

“姐妹们,冲了她!让她看看我们粉丝的力量!”

我的微博评论区,在短短几分钟内,沦陷了。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江艺显然也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她在舞台上愣了几秒,随即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悲愤又无奈的表情。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那个害了我们昭言的凶手!她不仅毫无悔意,甚至还反过来挑衅我们!对于这种人,我们绝不姑息!”

她的话,再次点燃了粉丝的怒火。

23.

就在这时,一个ID为“南城小灵通”的娱乐大V,突然放出了一段录音。

正是裴然和江艺在办公室的那段对话。

【音频:……签了这份字,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紧接着,他又放出了第二段。

【音频:是……是江艺……她逼我的……不这样……我的事业……就完了……】

虽然第二段录音里的声音很微弱,很破碎,但还是能清晰地辨认出,那是沈昭言的声音!

整个直播间,瞬间安静了。

弹幕,出现了短暂的”。

一秒,两秒……

然后,彻底爆炸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沈昭言的声音?他不是植物人吗?”

“第一段录音里那个女的是江艺吧?什么叫『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怎么听着像黑社会收保护费?”

“等等,我好像听明白了。沈昭言的意思是,是江艺逼他的?什么事逼他?”

风向,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逆转。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另一家权威法制媒体,直接甩出了一篇长文。

《惊天反转!影帝沈昭言或涉嫌骗保及医疗欺诈,主治医生反成替罪羊!》

文章里,逻辑清晰地罗列了所有证据。

篡改前后的两份病历报告对比图,裴然签下的那份屈辱的“谅解协议”,以及两段录音的详细文字版。

所有的证据,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闭环。

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沈昭言和他的团队,为了掩盖其自身病情、炒作话题、甚至骗取巨额赔偿而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而我,苏清辞,和后来接手的裴然,都只是他们计划里的棋子和牺牲品。

真相大白于天下。

舆论,彻底反转。

24.

那些前一秒还在辱骂我的粉丝,此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体育馆里,江艺脸色煞白地站在舞台上,看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浑身都在发抖。

台下的观众,也从愤怒,变成了震惊、疑惑,最后是彻底的茫然。

他们的神,塌房了。

塌得如此彻底,如此猝不及防。

十六楼,病房。

窗外,城市灯火在夜色中流淌,病房里却异常宁静。母亲林晚睡着了,呼吸均匀,眉宇间连日来的惊惶阴郁似乎被这场风暴后的平静冲刷淡了些。

我坐在床边,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网上已是天翻地覆。

#沈昭言 骗子#

#江艺 滚出娱乐圈#

#向苏清辞医生道歉#

三个血红标签,牢牢钉在热搜顶端,像三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不久前还在狂欢的某些人脸上。曾经铺天盖地的诅咒和谩骂,被潮水般的道歉和愤怒的声讨取代。几个跳得最凶的营销号,头像灰了,页面只剩一片”——连夜删号跑路。

25.

门被轻轻推开。裴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阿姨睡了?”他压低声音。

我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里面是温热的鸡丝粥。“楼下买的,想着你和阿姨可能没吃东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苏清辞,谢谢你。真的。”

这句谢谢沉甸甸的,不再只是客套。我知道,他谢的不只是洗刷了他的污名,更是谢我把他从那个足以吞噬他整个职业生涯和人生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我声音平静,没什么情绪起伏。

裴然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沉默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半晌才低声道:“医院那边…张主任刚给我打电话,态度好得…像换了个人。江艺…被带走了,警方正式立案。”

意料之中。舆论的雪崩一旦形成,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

“嗯。”我应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快讯推送滑过:“前经纪人江艺涉嫌欺诈、伪造文件等被警方刑拘”。

“苏清辞。”裴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犹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我面前,“密码是六个八。”

我抬眼看他。

他避开我的目光,看着沉睡的母亲:“我知道阿姨后续治疗,特别是那个CAR-T疗法,需要一大笔钱。这里面…是我能动用的所有积蓄,还有…我把车卖了。”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一百二十万。不多,你先拿着应急。”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我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又看向裴然。他脸上没有施舍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真诚,以及…一种找到同路人的释然。

“就当是我借你的!”他见我沉默,急忙补充,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等你以后…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再十倍还我!行不行?”

空气凝滞了几秒。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卡面,然后收拢,将它握在手心。

“好。”一个字,重若千钧。

裴然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轻松的笑意。

26.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下了加速键,却又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宁静。

张主任果然兑现了“承诺”,母亲被转到了环境最好的国际部病房。他亲自过问治疗方案,态度谦和得近乎谄媚,仿佛之前那个用母亲治疗作威胁的人从未存在过。所有费用,医院全包。走廊上堆满了不知名人士送来的鲜花果篮,卡片上写着各种道歉和祝福。我让护士统统清理了出去。迟来的歉意,比草还轻贱。

我屏蔽了所有外界噪音,全身心投入到母亲的救治中。结合美国同学提供的最新资料和国内顶尖肾病专家的意见,我为母亲量身定制了方案:以CAR-T细胞疗法为核心,辅以精心调配的中药调理,最大限度保护残存肾功能,延缓纤维化进程。

裴然的一百二十万,连同我变卖家产凑出的钱,加上医院承担的费用,终于凑够了CAR-T的天价账单。

治疗的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每一次细胞回输,都伴随着母亲剧烈的反应——高热、寒战、极度的疲惫。我日夜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告诉她:“妈,坚持住,会好的,这次一定会好的。”

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蜷缩颤抖,我的心也像被反复凌迟。但这一次,没有绝望。她的眼底深处,那簇名为“希望”的小火苗,始终顽强地燃烧着,映衬着我眼中同样的光。

奇迹,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悄然发生。

浮肿,像退潮般一点点消减下去。苍白如纸的脸颊,渐渐透出了久违的、健康的红晕。枯黄稀疏的头发,也开始有了光泽。最让人欣喜的是,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从只能躺着,到可以靠坐,再到能扶着我在床边慢慢走几步。

“清辞,”有一天,她扶着窗台,看着楼下花园里新开的花,阳光洒在她带笑的侧脸上,声音虽弱却清晰,“妈觉得…身上松快多了,好像…有劲儿了。”

主治医生查房时,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连连惊叹:“不可思议!林女士的肾脏功能指标稳定住了,甚至部分指标还有轻微回升!这…这真是医学上的一个鼓舞人心的案例!”

这不是”缥缈的神迹。这是我用两世血泪、拼尽一切换来的结果。

27.

母亲身体稳定后,迎来了最关键的一步——肾移植。

肾源匹配的消息来得有些意外。捐赠者是一个因意外脑死亡的年轻男性。签署捐赠协议时,他的父母递给我一份薄薄的纸,是儿子生前留下的遗书片段。

“……如果我的器官还能用,请把它们,捐给…被沈昭言伤害过的人吧。算是…替我,也替我曾经盲目的喜欢…赎一点罪。对不起。”

病房里很安静。母亲看着那段话,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了我的手。

命运有时,讽刺得令人无言。

手术那天,阳光灿烂得刺眼。我将母亲推进手术室门口,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平静的期待和对我的全然信任。

“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我俯身,在她耳边说。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我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妈等你…带妈回家。”

厚重的门缓缓关闭,将母亲的身影隔断。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两世为人,所有的挣扎、痛苦、隐忍、算计,都化为了此刻掌心残留的、属于母亲的温度和那一声“等你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手术非常成功!新肾已经开始工作了!”

悬在万丈深渊上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28.

母亲出院那天,天空是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蓝。阳光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着初夏草木清新的气息。

裴然开着他新买的、远不如之前那辆气派的代步车,早早等在了住院部楼下。他下车,帮忙把不多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阿姨,恭喜出院!”他笑着拉开车门。

母亲精神很好,脸上是手术后略显虚弱但健康的红晕,她笑着坐进后座:“小裴,麻烦你了。”

“去哪儿?”裴然坐上驾驶位,回头问。

母亲看向我,眼里闪烁着久违的、孩子般的雀跃:“清辞,去海边吧?妈想…看看海,吹吹风。”

“好。”我笑着应下,坐进副驾,“去海边。”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驶向城东。车窗摇下,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吹散了消毒水的最后一丝痕迹。母亲在后座,兴致勃勃地和裴然聊着天,说起病房窗外的鸟,说起护士小姐讲的趣事,笑声像一串串清脆的银铃,敲碎了过往所有的阴霾。

我靠在椅背上,感受着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脸上的暖意,拿出手机随意刷了刷。一条不起眼的本地社会新闻推送滑过屏幕:

“前知名艺人沈某(男,30岁),因多器官功能衰竭,于今日凌晨在南城医院去世。据悉,该艺人此前因健康问题及涉嫌相关案件已淡出公众视野…”

下面的评论区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条留言:

“哦。”

“尘埃落定。”

“早该如此。”

再无人为他哭泣,为他呐喊。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名字,连同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城堡,一同被时间碾碎,彻底沉入了遗忘的冰冷海底。

我平静地关掉屏幕,将手机丢回包里。目光投向车窗外。

蔚蓝的天空无限延伸,与远处同样蔚蓝的海水在视野尽头交融。公路沿着海岸线蜿蜒,白色的浪花一遍遍亲吻着金色的沙滩,永不停歇。

母亲的笑声和裴然偶尔的应和声,是这飞驰旅程中最温暖的背景音。

风更大了些,带着大海特有的、自由而辽阔的气息,灌满了车厢,也充盈了我的胸腔。

我曾耗尽心血,将毒蛇捂在怀中,最终被反噬得体无完肤,连最珍视的人都失去。

如今,我亲手将毒蛇掷回深渊,用尽手段,护住了我的至宝,也在这血与火的淬炼中,重塑了一个真正属于苏清辞的人生。

或许,重生的真谛,从来不是复仇的烈焰焚尽一切。

而是这劫后余生的路上,阳光正好,海风正暖,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安然无恙。

车子沿着海岸线飞驰,奔向那片无垠的蔚蓝。

一个崭新的、只属于我和母亲的世界,正随着车轮的转动,豁然开朗。

更新时间:2025-07-07 05: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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