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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庆典上,天帝宣布我和魔尊夜璃成为三界和平大使。

台下仙官们疯狂记录,魔将们激动搓手。

我和夜璃被迫握手,指尖相触的瞬间——

苍穹裂开巨大缝隙,上古神谕显现:天命姻缘。

三界热搜瞬间瘫痪。

月老连夜更新姻缘簿:“万年怨偶变仙魔绝恋!”

妖界直播弹幕刷屏:“按头小分队准备!”

后来我重伤濒死,夜璃抱着我哭到魔纹溃散。

“别死…你说过要亲手诛灭我的...”

我笑着抹去她的眼泪:“契约是假的。”

“但想娶你是真的。”

身后深渊之眼突然睁开——

真正的神谕刚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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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盏中盛着千年玉露,琼浆折射着仙宫穹顶流转的霞光,氤氲出朦胧的光晕。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缠绕着蟠龙柱上盘旋的金色祥云,仙娥衣袂飘飞,轻盈得如同水面上掠过的风。一派祥和,一派喧嚣,仙界百年一度的“天阙华诞”,极尽浮华之能事。

魔尊夜璃斜倚在白玉案几旁,那身玄底暗金纹的魔尊常服,在一众飘逸出尘的仙家衣袍里,像一块投入湖心的墨。她指尖百无聊赖地捻着一颗饱满的紫玉葡萄,视线落在对面。

隔着氤氲的仙气与往来穿梭的仙侍,司法天神玄烬端坐如山。银甲覆身,冷硬如万载玄冰雕琢而成,将周身仙气都压得沉凝了几分。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搭在横放于膝头的“裁决”剑鞘上,那剑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偶尔嗡鸣一声,流泻出森寒的杀伐之气。那气息锐利如针,刺破满殿的靡靡仙乐,直直扎向夜璃的方向。

夜璃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呵,装模作样。她指尖微动,那颗紫玉葡萄无声无息地化作一缕轻烟。上个月是谁一剑劈开了她魔宫东侧最华丽的那座“醉梦楼”?琉璃瓦碎了一地,惊得她豢养的三头魔焰犬至今见了带剑的影子就夹尾巴。这笔账,还没算清呢。

就在这时,高踞九重云台之上的天帝陛下,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蟠龙玉樽。那一声轻响,明明细微,却奇异地压过了满殿的丝竹与谈笑,让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天帝面容笼罩在柔和而威严的圣光之中,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宏大回响,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诸位仙卿,众位魔界、妖界来使,值此天阙华诞,三界同庆之际,朕心甚慰。为昭示天界睦邻之诚,共谋三界万世之安泰……”天帝顿了顿,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下方那两个气场最冷硬、也最格格不入的身影,“朕特此敕封——司法天神玄烬,与魔界至尊夜璃,为三界和平大使!”

“轰——”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整个凌霄宝殿的鼎沸!

仙官们手中的玉笏差点脱手飞出,彼此眼神交汇,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笔走龙蛇,玉简之上仙光急闪,记录的速度快得几乎要擦出火花。角落里,仙界掌管舆论的“云镜司”掌事,一张老脸激动得通红,嘴唇无声而快速地开合,显然正通过秘法,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同步给散布三界的无数云镜。

魔界使团那边更是炸开了锅。几个原本肃立如铁塔的魔将,眼珠子瞪得溜圆,互相用胳膊肘捅着对方,巨大的手掌搓得“咔吧”响,脸上是混杂着惊愕与某种奇异兴奋的扭曲表情。一个性情急躁的魔将甚至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战斧,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砍点什么,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按住。

妖界使团的席位则显得更为混乱。毛发油亮的狐妖们尾巴尖都激动得炸开了花,相互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沉稳些的树妖长老,捻着胡须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更有几个年轻的鸟妖,已经麻利地掏出了闪烁着各色妖力的传讯骨片,手指翻飞。

整个大殿的空气像是被投入了沸油,灼热、喧嚣、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和明目张胆的窥探目光。无数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风暴的中心——那两位被迫绑在一起的“和平大使”。

玄烬搭在剑鞘上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泛白,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响。他缓缓抬起了眼,那双总是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翻涌着足以冻结时空的怒意与冰寒,直直刺向高台之上的天帝。然而天帝周身的圣光依旧柔和而遥远,仿佛根本没有接收到这道足以将金仙都冻裂的目光。

夜璃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暴戾的荒谬感取代。她猛地坐直身体,玄色魔袍无风自动,周身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危险的黑紫色魔气,身下的白玉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她猩红的唇瓣微张,似乎就要吐出足以焚毁这虚伪庆典的烈焰。

“二位爱卿,”天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促狭?“还不速速上前,共执此‘和平之约’,以为三界表率?”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沉甸甸地落在两人肩头。那是来自三界至尊的意志,是此刻汇聚了整个大殿、甚至透过云镜窥视着此处的三界亿万生灵的灼灼目光。

玄烬下颌线绷紧如刀锋。他沉默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银甲摩擦发出冷硬的轻响。每一步踏出,脚下流转的祥云都似乎被冻结了一瞬。他走向大殿中央那片被特意空出来的区域,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仙气都凝成冰晶。

夜璃盯着他走近的背影,眼中魔焰翻腾。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冲动,猛地拂袖起身。玄色衣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带着要将这仙宫地砖踏碎的力道。

两人在万众瞩目之下,终于面对面站定。距离不过三尺,彼此的气息——玄烬那冰冷锐利的仙灵之气,夜璃那灼热暴戾的魔煞之力——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湮灭,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无形的力场扭曲着他们身周的光线。

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凌霄宝殿,乃至通过无数云镜窥视着这一幕的三界角落,都屏住了呼吸。

天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执手为契,共示三界。”

玄烬的右手,那只曾执掌裁决之剑、染过无数魔血的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得仿佛在抗拒着某种无形的巨力。指节依旧泛白,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夜璃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只手上,如同看着世间最污秽的毒物。她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近乎疯狂的决绝。她几乎是咬着牙,同样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两只手,一只包裹在冰冷的银甲指套之下,骨节分明,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一只纤细却蕴藏着焚尽万物的魔焰,指甲是妖异的深紫色。在亿万道目光的聚焦下,带着千百年刻骨仇恨的惯性,带着对此刻荒谬命运的极致抗拒,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靠近。

指尖,终于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一起。

“滋啦——!!!”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想象中的灵力对冲。就在那冰冷甲胄与灼热指尖相触的万分之一刹那——

一道刺目到令人瞬间失明的炽白电光,毫无征兆地从两人指尖接触点炸裂开来!那光芒之强,瞬间吞噬了整个凌霄宝殿,甚至透过云镜,灼伤了无数窥视者的眼睛!

紧接着,是空间撕裂的恐怖巨响!

“喀啦啦——轰!!!”

仿佛一块无形的、亘古存在的琉璃天幕被巨力硬生生砸碎!凌霄宝殿那由星辰之力与不朽仙金构筑的穹顶之上,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漆黑裂缝,如同深渊巨兽咧开的狞笑之口,悍然洞开!

裂缝深处,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混沌原始的雷霆与星尘风暴。而在那风暴的核心,一点纯粹到极致、古老到令人灵魂战栗的金光,骤然亮起!

金光泼洒,化作无数流转不息、蕴含着大道至理的上古神文!它们如同活物般在裂缝中奔腾、汇聚,最终凝结成四个顶天立地、散发着煌煌天威、足以让真仙俯首、魔神颤栗的太古神篆:

**——天命姻缘!**

……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一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万倍。

凌霄宝殿内,所有仙官、魔将、妖使,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狂热的记录者忘了落笔,搓手的魔将忘了动作,捏着传讯骨片的鸟妖手指僵硬。他们张着嘴,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中只剩下那横亘天穹的恐怖裂缝,以及那四个仿佛由天道亲手铭刻、带着不可违逆意志的烫金神篆——天命姻缘!

仙界,月老殿。

那株号称系着三界有情众生缘分的巨大古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霞光!无数根代表着姻缘的红线剧烈地颤抖、嗡鸣,霞光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天幕。树下一个须发皆白、穿着大红喜袍的老头正抱着酒坛打盹,被这剧变惊得一个趔趄,酒坛“哐当”摔得粉碎。

“哎呦我的瑶池琼浆!”月老心疼地叫唤一声,随即目光触及那漫天霞光和狂舞的红线,再猛地抬头望向天穹那恐怖裂缝和神谕,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玄…玄烬?!夜璃?!”他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这…这不可能!老夫的姻缘簿上,他俩的名字明明是用‘万年怨偶’的墨汁写的!红得发黑!黑得发紫!比九幽魔渊还黑啊!!”他手忙脚乱地扑向旁边堆积如山的玉简,疯狂翻找,嘴里语无伦次,“乱了!全乱了!天道抽风了?!这…这简直是仙魔绝恋啊!亘古未有!老夫得赶紧更新!头版头条!!”

魔界,万魔城。

巨大的“魔眼通幽”镜面(魔界版云镜)矗立在城市中心广场。此刻,镜面上清晰地映着天穹裂缝和那四个神篆。短暂的死寂之后,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天命姻缘!是天命姻缘啊!!”一个长着三个脑袋的巨魔激动得三张嘴同时喷出火星子。

“魔尊大人!司法天神!绝配!!”一个妖娆的魅魔挥舞着手臂尖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快!通知‘魔焰日报’!头版!加印十万份!不!一百万份!”负责魔界宣传的赤瞳魔使对着手下声嘶力竭地咆哮,脸上是混合着震惊与巨大商机的狂喜,“标题就用——‘天道钦点!魔尊夜璃与司法天神玄烬,宿命孽缘终成正果!’配图就用他们指尖相触炸出电光那一瞬!要特写!超清特写!!”

妖界,千羽峰顶。

这里是妖界最大的“万灵直播”平台总部所在地。此刻,成千上万块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传影石(妖界版直播屏幕)悬浮在空中。所有屏幕的画面,都被那撕裂的天穹和“天命姻缘”四个大字占据。

短暂的卡顿之后,是彻底疯狂的弹幕洪流!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妖族文字和符号,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屏幕!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天道官配?!(来自一只炸毛的雷鸟妖)】

【指尖触电!神谕天降!这剧情比狐族长老写的《霸道魔尊爱上我》还刺激!(来自一只兴奋甩尾的花斑蛇妖)】

【按头小分队何在?!(来自一只挥舞着钳子的巨螯虾妖)】

【前排兜售留影石!记录神谕降临、仙魔CP历史性牵手瞬间!量大从优!(来自一只眼冒金光的黄鼬精)】

【天道爸爸都发话了!玄烬天神你还等什么?夜璃魔尊冲啊!(来自一只激动得原地蹦跳的兔妖)】

【这门亲事我万妖谷同意了!(来自一只威严的虎妖族长,弹幕自带虎啸音效)】

【+1!+魔界户籍号!+仙界身份证号!三界同贺!(来自一只试图同时表达三种立场的变色蜥蜴妖)】

【按头!必须按头!天道证婚,谁敢不服?!(来自铺天盖地的、各种妖族发出的同一条弹幕,瞬间刷屏)】

整个三界的信息网络,在神谕显现的这一刻,彻底宣告瘫痪!

仙界云镜司的枢纽核心,负责维持信息流通的“星河玉盘”嗡嗡哀鸣,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过载的仙灵之气嗤嗤作响,白烟直冒。操作仙官们面如土色,徒劳地拍打着失控的法器。

魔界“魔眼通幽”的主镜面剧烈闪烁,各种混乱的战场影像、魔物嘶吼、甚至不知哪家魔域歌姬的靡靡之音碎片化地交替闪现,最终定格在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上,伴随着刺耳的尖啸。

妖界“万灵直播”平台更是惨不忍睹。无数传影石过热爆炸,砰砰作响,冒起青烟。侥幸没炸的,也卡死在满屏的【按头小分队!】弹幕上,一动不动。峰顶上一片妖族的哀嚎和咒骂。

三界沸腾了。以最疯狂、最彻底、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而风暴的中心,凌霄宝殿内。

玄烬和夜璃,依旧保持着指尖相触的姿势。那一道撕裂天穹的炽白电光早已消失,但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与灼热交织,坚硬与柔软并存,带着一种仿佛深入骨髓、直抵灵魂的诡异麻痒和悸动——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两人的感知里。

玄烬的瞳孔深处,那万载寒冰般的冷漠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痕,露出其下翻腾的惊涛骇浪。他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带起一片残影,仿佛被最污秽的魔火灼伤。那只戴着银甲指套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被他死死地背到了身后,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荒谬绝伦的悸动和灵魂深处某种东西被强行撼动的惊悸。

夜璃的反应更为剧烈。在玄烬抽手的瞬间,她也如同被毒蝎蜇中,猛地缩回了手。那只纤细却蕴含恐怖力量的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尚未散尽的黑紫色电芒,微微痉挛着。她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唯有那双魔瞳之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九天的狂怒火焰,死死盯着玄烬,又猛地转向高台之上那圣光笼罩的身影,胸膛剧烈起伏,魔气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逸散出来,将身周的白玉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痕迹。

“天——帝——!”夜璃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与魔焰,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和屈辱,响彻死寂的大殿。

然而,天帝周身的圣光依旧柔和,甚至……似乎更明亮了些?他仿佛没听到夜璃那字字泣血的质问,也没看到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只是望着天穹上那道缓缓弥合、神谕金光渐渐散去的巨大裂缝,悠悠然抚了抚长须,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令人抓狂的轻松:

“嗯…看来天道亦觉此任甚妙,降下祥瑞神谕以示嘉许。二位爱卿,天命所归,重任在肩,更当戮力同心,为三界苍生谋福祉才是啊。”他顿了顿,似乎才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为使二位‘和平大使’能更好地…嗯,沟通协作,增进了解,特赐‘静思阁’为临时议事之所。退朝。”

圣光一闪,天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云台之上,只留下一个烂摊子和那轻飘飘的、却重若万钧的“天命所归”四个字,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

戮力同心?天命所归?

玄烬背在身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套边缘甚至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变形。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穹裂缝消失的地方,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随即猛地转身,银甲带起一道冰冷的弧光,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得仙宫地砖嗡嗡震颤。周围的仙官们如同躲避瘟神般,刷拉一下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夜璃站在原地,周身魔气翻腾如墨云。她死死盯着玄烬决绝离去的背影,又抬头望向空荡荡的帝座,猩红的唇瓣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最终,她狠狠一甩玄色魔袍的广袖,带起一股灼热腥风,身影化作一道黑紫色的流光,轰然撞破仙宫侧面的琉璃窗棂,消失在天际。碎裂的琉璃如同冰晶,簌簌落下,在祥云缭绕的地面上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一场荒诞至极的闹剧,以一种更加荒诞的方式,被天道强行按下了开始的按钮。三界的喧嚣才刚刚开始,而风暴中心的两人,却只想把这所谓的天命,连同那该死的“静思阁”,一起撕个粉碎。

静思阁。

名字倒是雅致清幽,坐落在仙界一处僻静的浮空仙岛上,四周云海茫茫,仙鹤清唳。阁内陈设简洁,一尘不染,临窗一张紫檀木长案,两张蒲团,案上置一素白玉壶,两只青玉杯。窗外几竿翠竹摇曳,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只可惜,此刻阁内的气氛,比九幽魔狱的寒冰层还要冻人。

玄烬端坐于一张蒲团上,脊背挺直如标枪,银甲未卸,周身散发的寒气让阁内温度骤降,连窗外的翠竹叶片上都悄然凝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面前摊开一卷古老斑驳的兽皮卷轴,上面绘制着繁复玄奥的星图轨迹,正是三界防御大阵“周天星斗”的阵图核心残片。

夜璃则占据长案的另一端,斜倚在窗边,玄衣如墨,衬得她肌肤愈发冷白。她根本没看那阵图,指尖把玩着一缕跳跃不定的黑紫色魔火,火苗在她指尖扭曲变幻,时而如毒蛇吐信,时而如恶鬼咆哮,映得她绝艳的侧脸忽明忽暗。阁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激烈到极致的对抗,仙灵寒气与魔煞灼流在无形的界线上疯狂绞杀,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此处,”玄烬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得如同冰锥相击,打破了死寂。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阵图上一处极其细微、近乎被岁月磨蚀殆尽的符文节点,指尖距离兽皮卷轴尚有寸许,但那冰冷的仙灵之气已然让那处节点的线条微微扭曲。“灵力流转不畅,是当年神魔大战时,被‘九幽蚀骨魔焰’冲击留下的暗伤。魔焰本源之力,你最清楚。”

他抬眸,目光锐利如剑,刺向夜璃。

夜璃指尖跳跃的魔火倏地一滞。她缓缓转过头,魔瞳之中毫无温度,唇角却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呵,司法天神好眼力。怎么?时隔万年,还要翻旧账,治本尊一个破坏三界大阵之罪?”她指尖魔火猛地窜高,颜色变得幽暗深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腐蚀气息,“本尊的蚀骨魔焰,滋味如何,天神大人要不要再亲自‘体察’一番?”那火焰的形态,赫然与阵图上标注的损伤痕迹如出一辙!

“本君只论当下。”玄烬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更沉凝了几分,仿佛在审视一件亟待解决的器物,“此暗伤如附骨之疽,持续损耗阵基。若要修复,需以同源魔焰之力,逆向疏导,配合‘九天玄冰’的极寒之力将其冻结剥离。时间紧迫,阵法每弱一分,三界屏障便薄一分。”

他语气平板,逻辑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将两人之间那血海深仇般的过往,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同源魔焰之力”和“九天玄冰”的技术性配合。

夜璃被他这副公事公办、仿佛两人只是陌路工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魔火“轰”地一声在她掌心爆开,灼热的气浪瞬间冲散了玄烬带来的寒意,将紫檀木案几的边缘燎得焦黑。

“同源之力?配合?”她嗤笑出声,声音里淬着毒,“玄烬,收起你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与本尊谈配合?你配吗?上月是谁一剑斩了我魔宫三座殿宇?扰得本尊养了千年的‘幽冥血莲’差点枯死!这笔账,本尊可刻在骨头上,记得清清楚楚!”

玄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薄唇抿得更紧,寒潭般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流,快得难以捕捉。他不再看夜璃,目光重新落回阵图上,手指在另一处复杂的星轨交错点上轻轻一敲:“此处星轨纠缠,亦是隐患。若魔界同意,可开放‘黑渊魔眼’附近三百里空域,由仙界‘巡天司’布设‘定星仪’,梳理紊乱星力。”

“开放魔眼空域?”夜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魔瞳中怒火更炽,“让你仙界的人带着破阵利器,抵近我魔界核心?玄烬,你是真傻,还是当本尊蠢?!”她猛地站起身,玄色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少在这里假借公事之名,行你天界蚕食之实!这破阵图,谁爱修谁修!本尊不奉陪了!”

她拂袖欲走,带起的魔气如狂风般席卷,将案上那素白玉壶和青玉杯都掀得摇摇欲倒。

就在这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大战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近乎幻觉的碎裂声,从静思阁顶部的琉璃瓦上传来。

玄烬眼神骤然一厉!几乎是同时,夜璃也猛地抬头!

两人之间那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气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顶级强者骤然遭遇窥伺时的冰冷警惕与凛冽杀机!目光如实质的刀剑,瞬间刺向声音来源!

静思阁那精巧的飞檐斗拱阴影里,一块用于装饰的琉璃瓦脊兽旁,极其隐蔽地嵌着一枚只有米粒大小、通体透明、几乎与琉璃融为一体的奇异晶石。此刻,那晶石正对着阁内两人,内部正流转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仙灵波动——留影传讯!

偷拍!而且是极其高明、几乎瞒过了两位顶级大能的偷拍!

玄烬眼中寒光爆射!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意念微动,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冻结神魂的“寂灭冰魄神光”便已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无比地击向那枚晶石!

与此同时,夜璃的反应更快!她屈指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细如牛毛的黑紫色魔火后发先至!那魔火并非攻击晶石,而是在晶石周围瞬间布下了一道隔绝一切窥探与传讯的“魔障绝域”!

“噗!”

冰光与魔障几乎同时落下。那枚米粒晶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冻结、焚化,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青烟,彻底湮灭。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瞬。

就在晶石湮灭前的万分之一刹那,玄烬的目光,因瞬间的爆发和锁定目标,无意间扫过夜璃因愤怒起身而微微散乱的鬓角。一缕鸦羽般的发丝,挣脱了那支狰狞的骨簪束缚,悄然垂落在她光洁冷白的颊边。

那缕发丝,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带着一种与她此刻暴怒气质截然不同的、近乎脆弱的柔软。

玄烬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夜璃的方向,嘴唇微动,吐出了两个与眼前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字:

“头发。”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他惯常的冰冷质感,但在这落针可闻的静室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夜璃正因成功拦截窥伺而稍稍放松的神经猛地一绷!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鬓角,指尖果然触到了那缕不听话的碎发。这个下意识的、带着一丝女性本能的小动作,与她魔尊的身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就在她指尖触及发丝的瞬间——

“砰!”

因她起身带起的魔气余波,加上玄烬刚才那道寂灭冰光的边缘寒气扫过,案几上那只摇摇欲坠的素白玉杯,终于彻底失去了平衡,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玄烬还维持着抬手虚指(指向瓦片方向)的姿势,眼神深处那丝因那缕碎发而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解读的微澜尚未平息。

夜璃则一手抚着鬓角,指尖还缠绕着那缕发丝,一手因玉杯碎裂的声响而微微抬起,脸上残留着暴怒褪去后的凌厉,又混杂着一丝被打断动作的错愕,以及…一丝被对方看到自己整理仪容的、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羞恼。

两人四目相对。

静思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玉杯碎片在地上折射着清冷的光,以及窗外翠竹被风吹过发出的沙沙轻响,愈发衬得阁内气氛诡异而凝滞。

刚才那剑拔弩张、毁天灭地的杀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难以形容的、糅合了警惕、尴尬、错愕和某种更深沉、更陌生情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玄烬的目光,似乎在那缕被夜璃指尖缠绕的发丝上停留了万分之一秒,随即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重新垂下,落在摊开的阵图上,仿佛那斑驳的兽皮卷轴突然变成了三界最吸引人的东西。只是他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比之前更加不稳定,时强时弱。

夜璃也飞快地放下了抚鬓角的手,指尖那缕发丝被她有些粗暴地捋到耳后,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别开脸,看向窗外翻涌的云海,侧脸的线条绷得极紧,魔瞳深处跳动着复杂难明的火焰,既有未消的怒火,又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什么。那只碰过发丝的手,悄然在玄色衣袍上蹭了蹭,仿佛要擦掉什么不存在的痕迹。

刚刚湮灭的米粒晶石,那最后捕捉到的、充斥着巨大信息量的画面——司法天神玄烬抬手指向魔尊夜璃(角度问题,更像是温柔示意),魔尊夜璃抬手轻抚鬓角(像是羞涩回应),以及那恰到好处碎裂的玉杯(如同某种心弦拨动的象征)——早已化作一道无形的仙灵讯息,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穿透了静思阁的禁制,飞向了某个早已设定好的接收点。

风暴,在无声的酝酿。而阁内的两人,却陷入了一种比任何战斗都更令人窒息的僵持。

……

仅仅半个时辰后。

仙界云镜司掌事仙官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老脸,占据了所有刚刚抢修恢复的云镜主画面。他声音因亢奋而尖锐颤抖,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镜面:

“惊爆!独家!神谕眷侣静思阁内首度‘亲密’互动!司法天神玄烬深情凝望,魔尊夜璃娇羞回应!玉杯为证,情愫暗生!天道姻缘,实锤落地!!”

画面切换,正是静思阁偷拍的最后定格——玄烬抬手指向夜璃(角度刁钻,只截取了他抬手和夜璃鬓角入镜的部分),夜璃抬手抚鬓(截去了她脸上大部分怒容,只余侧脸微垂的柔和线条),以及地上那摊碎裂的玉杯。旁边甚至还配上了煽动性极强的仙光字幕:【指尖情动!玉碎心弦!天命之约,静思阁内悄然升温!】

魔界“魔焰日报”的巨大号外标题更是简单粗暴,血淋淋地占据了整个头版:【魔尊娇羞!天神示爱!静思阁内定情信物(碎玉杯)曝光!】配图同样是那张角度刁钻的截图,夜璃抚鬓的动作被放大特写,旁边用魔文标注着“万年冰山魔尊罕见流露女儿情态!”。

妖界“万灵直播”平台,弹幕再次被刷爆,这一次彻底陷入了癫狂:

【啊啊啊指头发了!玄烬天神好温柔!他提醒她了!(一只捂着脸尖叫的蝶妖)】

【夜璃魔尊摸头发了!她害羞了!她肯定害羞了!(一只激动得用尾巴狂拍地面的蜥蜴妖)】

【玉杯都碎了!这是心动的信号啊!天道爸爸诚不我欺!(一只老泪纵横的龟妖)】

【按头!按头!静思阁按头小分队申请出战!(来自铺天盖地、五颜六色的妖族弹幕洪流)】

【求静思阁同款玉杯碎片!沾沾仙魔CP的喜气!(一只挥舞着灵石袋的豪猪妖)】

【这门亲事成了!三界同庆!份子钱交哪里?(一只已经开始规划礼单的锦鸡妖)】

三界沸腾,CP狂欢。

而风暴核心的静思阁内,死寂依旧。

玄烬的目光死死钉在阵图上,仿佛要将那兽皮烧穿。夜璃盯着窗外翻涌的云海,侧脸冷硬如刀削。

一只传讯用的青鸟符灵怯生生地从窗外飞入,嘴里衔着一枚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玉简,显然是云镜司送来的“新闻速递”。

夜璃看都没看,指尖魔火一闪。

“噗!”青鸟符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玄烬面前的案几上,同样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枚玉简。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股极致的寒气掠过,玉简表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白霜,然后“咔”一声轻响,碎成了齑粉。

阁内只剩下更深的寒意,和无声弥漫的、几乎要爆炸的尴尬与怒火。

“修复阵图。”玄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黑渊魔眼空域,开放一百里。布设‘定星仪’期间,由魔界‘黑渊卫’全程监督。若有异动,视同宣战。”

夜璃猛地转过头,魔瞳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死死盯着玄烬那张毫无表情的冷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饱含杀意的冷笑:“好!很好!司法天神,你最好祈祷你那‘定星仪’别出半点岔子!否则…”她没说完,但周身再次翻腾起的暴戾魔气,已是最好的威胁。

合作,以一种比对抗更冰冷、更危险的方式,在无数双狂热CP粉的眼睛注视下,被强行推进。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鸿沟,似乎更深了,却又被那该死的“天命姻缘”神谕和亿万双按头的手,强行扭曲、拉近,形成一种更加诡异难明的张力。

魔界,万魔渊。

这里是魔界最核心的禁地,终年笼罩在翻滚不息、吞噬光线的浓稠魔气之中。渊底并非泥土,而是深不见底、粘稠如墨的“九幽魔池”。此刻,魔池中心,一座由森森白骨与漆黑魔晶构筑的祭坛之上,夜璃盘膝而坐。

她双目紧闭,周身魔纹如同活物般在肌肤下缓缓游走,散发着幽暗而强大的光芒。精纯无比的九幽魔气如同百川归海,从魔池中被抽取,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她在修炼,试图用这至阴至寒的魔渊之力,镇压住心头那股自从静思阁回来后,就愈发难以平息的、混杂着暴怒、屈辱和某种难以言喻烦躁的火焰。

然而,越是运转魔功,静思阁内那短暂的一幕就越是清晰地浮现——玄烬那毫无波澜的“头发”二字,自己指尖触及发丝的微痒,玉杯碎裂的脆响,还有他那时投来的、带着一丝……她不愿深究的凝滞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该死!”夜璃猛地睁开眼,魔瞳之中血丝隐现,周身魔气一阵剧烈翻腾,将祭坛边缘几块脆弱的魔晶都震得粉碎。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更翻腾的心绪,再次闭目,魔纹光芒大盛,试图强行进入更深层的入定。

就在这时——

“嗡…轰!!!”

毫无征兆地,整个万魔渊地动山摇!脚下粘稠的魔池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冒出巨大的、散发出刺鼻硫磺气息的气泡!祭坛剧烈摇晃,构成祭坛的魔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夜璃霍然起身,魔瞳瞬间收缩如针尖!她感应到了!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能量,正从万魔渊深处某个隐秘的节点猛然爆发!这能量之强,远超寻常魔气暴动,带着浓烈的血腥与背叛的气息!

“吼——!!!”

“杀!清君侧!诛妖女!”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喊杀声,伴随着无数道刺目的魔光、毒火、冰刃,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魔渊的各个隐蔽通道中狂涌而出!为首者,赫然是三名气息磅礴、周身缠绕着不祥血色魔纹的魔将!他们眼中燃烧着疯狂的野心与对夜璃的刻骨恨意。

“血屠!骨戮!魂蚀!”夜璃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名字,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滔天的杀意。这正是她座下三大魔将,也是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他们竟敢勾结深渊邪魔,在万魔渊核心引爆了混乱源晶,妄图趁她修炼之际,将她彻底埋葬!

“夜璃!你倒行逆施,亲近仙族,辱我魔界威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血屠魔将狂吼着,手中一柄燃烧着污秽血焰的巨斧,撕裂魔气,当头劈下!斧刃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腐蚀出黑色的痕迹。

“天命姻缘?呸!与那司法走狗狼狈为奸,你配为魔尊?!”骨戮魔将狞笑着,双臂化作森白巨大的骨矛,带着洞穿虚空的厉啸,从两侧刺来!

魂蚀魔将则无声无息地融入翻滚的魔气之中,无数道扭曲的、仿佛能直接撕扯灵魂的魔念尖啸,如同无形的毒针,密密麻麻地刺向夜璃的识海!

三大魔将蓄谋已久,全力出手!狂暴的能量瞬间将祭坛周围的空间彻底封锁、扭曲!魔池被搅动,掀起滔天巨浪!整个万魔渊,化作了毁灭的漩涡中心!

夜璃眼中魔焰暴涨,暴怒瞬间压过了一切杂念!玄衣猎猎狂舞,她发出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魔啸:“叛徒!找死!” 磅礴的魔尊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黑紫色的魔焰如同灭世风暴,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迎向那三道致命的攻击!

“轰隆——!!!”

四股毁灭性的力量悍然对撞!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万魔渊仿佛都要被掀翻!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横扫而出!坚固无比的魔晶祭坛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坍塌!粘稠的魔池被蒸发掉大片,露出下方狰狞的黑色岩层!空间被撕扯出无数道漆黑的裂缝!

夜璃以一敌三,硬撼之下,身形剧震!虽然强行挡住了这致命合击,但那魂蚀魔将无声无息的灵魂尖啸,如同跗骨之蛆,还是让她识海一阵刺痛眩晕,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

高手相争,只在刹那!

“就是现在!”血屠魔将眼中凶光大盛,狂吼道!

一直隐藏在混乱魔气阴影中的第四道身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发动!他并非魔将,而是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袍中、气息诡异莫测的魔阵师!他手中一枚非金非玉、刻满扭曲符文的漆黑骨锥,早已蓄势待发!

就在夜璃因魂蚀攻击而迟滞的万分之一刹那,那灰袍魔阵师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诅咒气息的骨锥,狠狠掷出!

目标并非夜璃本身!

那骨锥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空间的幽暗流光,带着一种锁定因果、逆转生死的恶毒诅咒之力,精准无比地射向——

夜璃身后不远处,那片刚刚因能量对撞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空间!

那里,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正在荡漾。涟漪的中心,一道颀长挺拔、笼罩在银甲寒光中的身影,刚刚撕裂虚空,一步踏出!

正是玄烬!

他感应到万魔渊核心爆发的恐怖混乱能量,尤其是其中夹杂的一丝与三界大阵“周天星斗”被攻击产生的微弱共鸣,才不顾一切地撕裂空间赶来!他刚刚现身,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一股足以冻结真灵魂魄的致命警兆便已如同冰水灌顶!

那枚诅咒骨锥,目标赫然是他!时机、角度、空间节点的选择,毒辣到了极致!仿佛早已算准了他会在此刻出现!

玄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周身仙力瞬间爆发到极致,裁决神剑“嗡”地一声自行出鞘半寸,寒光刺破魔气!但仓促之间,面对这蓄谋已久的绝杀诅咒,他竟来不及完全格挡或闪避!

千钧一发!

就在那幽暗骨锥即将触及玄烬心口的瞬间——

“滚开!!!”

一声带着无尽暴怒、更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的尖啸,刺破混乱的能量风暴!

夜璃的身影,竟比那诅咒骨锥更快!

她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将后背彻底暴露在血屠、骨戮、魂蚀三大魔将狞笑着轰来的、足以将她重创的后续杀招之下!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一道撕裂黑暗的紫色闪电,不顾一切地撞向玄烬身前!

玄烬只觉眼前一花,那抹熟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玄色身影,已悍然挡在了他与那枚致命骨锥之间!他甚至清晰地看到了她魔瞳深处,那决绝的、不顾一切的光芒,以及她嘴角因强行逆转魔功而溢出的那一缕刺目的暗红!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夜璃挡在身前,玄衣在狂暴能量中狂舞的背影……

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近在咫尺的诅咒骨锥……

以及夜璃身后,三大魔将脸上凝固的狞笑和他们轰出的、即将吞噬夜璃的毁灭魔光……

这一切,如同烙印般,狠狠灼烧进玄烬的眼底、脑海、乃至灵魂最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又灼热到沸腾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万年来筑起的、名为“司法天神职责”与“仙魔不两立”的堤坝!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惊怒与某种更深沉恐惧的咆哮,从玄烬喉咙深处迸发!那不是司法天神的声音,那是属于“玄烬”本能的嘶吼!

他体内沉寂了万载、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某种本源之力,在这目睹夜璃即将为他赴死的瞬间,轰然觉醒!

嗡——!

玄烬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那光芒并非冰冷的仙灵之气,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仿佛能冻结时间与空间的极致寒意!裁决神剑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自动完全出鞘,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寒冰匹练!

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抓剑,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夜璃,往旁边一推!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志!

与此同时,那柄自行飞舞的裁决神剑,带着玄烬此刻全部爆发出的本源寒力,悍然迎向那枚诅咒骨锥!剑光所过之处,连狂暴的魔气都被瞬间冻结、碎裂!

“咔嚓!”

诅咒骨锥被裁决神剑精准地点中!锥体上那恶毒的符文瞬间黯淡、冻结!骨锥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浮现出无数冰裂纹,然后在一声脆响中,爆裂成漫天冰晶碎末!

然而——

就在骨锥碎裂的同一刹那!

一道比骨锥更加阴险、更加迅疾、仿佛由纯粹阴影与怨恨凝聚而成的乌光,毫无征兆地从那爆裂的骨锥碎末中射出!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被诅咒引燃的“弑神之念”!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裁决神剑的格挡,甚至无视了玄烬推开的动作,如同跗骨之蛆,带着锁定灵魂的恶毒意志,瞬间穿透了玄烬仓促间布下的护体仙罡!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轻响。

那道纯粹的、由无数怨毒诅咒凝聚的弑神之念,化作一支近乎无形的、流淌着污秽黑血的箭矢虚影,狠狠贯入了玄烬的胸膛!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灵魂被瞬间撕裂、冻结、然后投入无尽深渊的冰冷与死寂,瞬间淹没了玄烬所有的感知。

他身体猛地一僵。

时间仿佛定格。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银甲覆盖之处,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但一支流淌着污秽黑血的虚幻箭矢,却清晰无比地钉在他的心口,箭尾还在微微震颤!一股难以言喻的、侵蚀一切的死亡寒意,正从那箭矢中疯狂蔓延,所过之处,他体内磅礴的仙力如同骄阳下的冰雪,飞速消融、冻结!

裁决神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上的璀璨银光瞬间黯淡下去,如同失去了灵魂。

玄烬眼中的神采,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带着冰晶碎屑的淡金色血液。

然后,那挺拔如山的银甲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向后重重倒去。

“玄烬——!!!”

夜璃被玄烬那一推之力带得踉跄侧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三大魔将后续轰来的大部分毁灭魔光,只有余波将她震得气血翻腾。她刚稳住身形,回头的瞬间,看到的便是玄烬胸口那支虚幻的诅咒之箭,以及他向后倒下的身影!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不是从她喉咙里发出,而是从她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中迸射出来的!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杀意、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毁她所有理智的恐惧和剧痛彻底碾碎!

她甚至忘了身后虎视眈眈的三大叛将,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正在倒下的、胸口插着致命诅咒的身影!

“不——!”

夜璃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紫色魔虹,瞬间扑到玄烬身边!在他身体即将触地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冰冷沉重的身体接入怀中!

入手是刺骨的冰寒!那诅咒的死亡气息,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生机!他胸口的虚幻箭矢,黑血依旧在流淌,散发着令人绝望的不祥。

“玄烬!玄烬!!”夜璃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用力摇晃着他,试图唤醒那双已经失去焦距的寒眸。冰冷的银甲硌痛了她的手臂,但他身体的温度,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逝。

没有回应。只有他唇边不断涌出的、带着冰晶的淡金色血液,刺目地沾染在她玄色的魔袍上。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剧痛,如同万载寒冰化作的巨锥,狠狠凿穿了夜璃的心脏!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数混乱的、尖锐的碎片——

是他在凌霄殿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侧脸……

是静思阁内,他指着自己鬓角时,那声冰冷的“头发”……

是他推自己避开骨锥时,那粗暴动作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保护……

是他倒下的瞬间,眼中那最后一丝……来不及说出的……是什么?

“别死…玄烬…求你别死…”夜璃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她自己都从未听过的哭腔。她紧紧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魔气、所有的生命力都渡给他,试图驱散那可怕的诅咒寒意。

“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啊!”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滚烫的泪珠砸落在玄烬冰冷的银甲上,瞬间冻结成冰。夜璃的声音因极致的悲痛和绝望而扭曲,带着泣血的控诉和卑微的祈求,“你说过…要亲手诛灭我的!你不能食言…你这个骗子!骗子!!你起来!起来诛灭我啊!!”

她脸上的魔纹,那些象征着无上魔尊力量与威严的古老纹路,此刻竟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冰雪,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闪烁!那并非魔功运转,而是力量失控、心神遭受毁灭性冲击的征兆!丝丝缕缕精纯的魔尊本源之力,正不受控制地从溃散的魔纹中逸散出来!

她抱着他,像抱着整个世界崩塌后仅存的碎片,在万魔渊翻腾的魔气与叛军震天的喊杀声中,哭得撕心裂肺,魔纹溃散。

怀中的身体,冰冷,死寂。

那支流淌着污秽黑血的诅咒之箭,依旧钉在他的心口,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时,夜璃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不断落在玄烬冰冷的胸口,落在那支虚幻的诅咒箭矢之上。

泪滴并未被冻结。相反,那炽热的温度,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悲伤力量,竟让那污秽流淌的黑血,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

玄烬紧闭的双眼,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在夜璃悲痛欲绝、心神俱裂的注视下,那双仿佛沉入永恒寒夜的眼眸,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眸底深处,不再是冰冷的寒潭,也不是临死前的涣散,而是……一种夜璃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微光。疲惫?疼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以及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夜璃的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泪水还挂在长睫上,忘了坠落。巨大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绝望!他还活着!他醒了!

“玄烬!你…”她激动地开口,声音嘶哑。

然而,玄烬的动作比她更快。

那只带着银甲指套、冰冷而沉重的手,竟缓缓地、异常艰难地抬了起来。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他沾着淡金色冰血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力道,抚上了夜璃被泪水浸湿的冰冷脸颊。

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夜璃浑身一颤。

玄烬的指尖微凉,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暖意。他极其笨拙地、却又无比认真地,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抹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碰碎。

夜璃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轻柔到不可思议的触碰冻结了。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重新睁开、却蕴藏着无尽疲惫和复杂情绪的眼眸。

玄烬看着她呆滞的模样,沾血的唇角极其微弱地、极其费力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笑?

一个虚弱到极致,却又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如释重负的笑。

然后,他沾血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颊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开合着苍白的唇瓣。声音低哑、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入夜璃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惊雷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别哭…契约…是假的…”

夜璃的瞳孔骤然收缩!魔纹溃散的速度猛地一滞!契约?什么契约?天命姻缘?!

玄烬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又轻轻抚过她的眼角,抹去最后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深处,仿佛有万载冰雪在无声消融,流露出一种夜璃从未想象过会出现在他眼中的、纯粹的、甚至带着一丝……狡黠的温柔。

他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最后一句,却比任何惊雷都更震撼:

“但…想娶你…是真的。”

想…娶你?

轰——!!!

夜璃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认知!假的?契约是假的?那天穹撕裂的神谕,那“天命姻缘”四个大字…是假的?!可…想娶她?是真的?!

巨大的荒谬、被欺骗的震怒、还有那猝不及防撞入心底的、完全陌生的悸动…无数种极端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轰然爆发!她甚至忘了去思考这消息背后意味着什么,也忘了去想他是如何骗过天道、骗过三界的!

“玄烬!你…”夜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和即将喷发的滔天怒火!她猛地抓住他停留在自己颊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冰冷的银甲!

然而,就在她暴怒的质问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玄烬身后,那片因刚才惊天动地的战斗而变得极其脆弱、布满空间裂痕的万魔渊深处,那翻滚粘稠的九幽魔池中心,原本只是剧烈震荡的池水,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两边……裂开了!

不是被力量分开,而是像一道无形的巨刃,将整个魔池连同其下的空间,平滑地、无声地……一分为二!

裂开的深渊底部,并非更深的魔土,而是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一只巨大到难以想象、冷漠到令灵魂冻结的眼眸,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睁开了!

那眼眸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旋转的、仿佛蕴含了宇宙生灭、大道轮转的混沌星璇!一种超越了仙魔认知、凌驾于三界之上的、纯粹而古老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万魔渊!

冰冷!漠然!至高无上!

在这股意志降临的刹那,夜璃体内因情绪失控而剧烈波动的魔尊之力,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被压制得凝滞不动!她抓住玄烬手腕的动作僵在半空,所有暴怒的质问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玄烬脸上那抹虚弱却释然的微笑也瞬间凝固!他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真正的惊骇!

那只刚刚睁开的混沌巨眸,缓缓转动了一下。

冰冷无情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深渊无声,巨眸凝视。

真正的神谕,在这一刻,才如同无形的洪钟巨吕,冰冷地、无可抗拒地……降临在玄烬与夜璃的灵魂深处:

【以汝之血,证吾之醒。天命…非契,乃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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