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顶灯惨白的光线晃得人眼晕,空气里那股浑浊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我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几乎能想象出母亲在老家那间光线不足的堂屋里,
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对着电话机倾诉的样子。“妈,”我压低了声音,
试图用一点都市白领的冷静安抚她,“工作……刚有点起色,真的很忙。上海机会多,
我现在……”“机会?机会能当饭吃?能给你暖被窝生娃?”母亲的声音陡然又尖利了几分,
带着哭腔,那是一种混合了委屈、焦虑和邻里攀比压力的独特腔调,“你爸走得早,
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抱孙子!你再不回来,你妈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呜呜……”电话那头,假模假式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地铁猛地一个减速,
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都向前踉跄。我的额头“咚”一声撞在前排一个硬邦邦的公文包上,
眼前瞬间金星乱冒。疼痛和母亲那穿透力极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根粗糙的麻绳,
勒得我几乎喘不上气。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烧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行了行了!”我对着话筒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力气,盖过了车厢的噪音。
吼完自己也愣住了,胸腔里一阵发空,只剩下地铁轮轨摩擦发出的单调而刺耳的轰鸣,
一下下碾过神经末梢。“我回去!回去相亲!行了吧?”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您安排吧。越快越好。”说完,
不等母亲那边从哭腔转为惊喜的语调完全展开,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仿佛切断的是一根通着高压电的线。手机屏幕暗下去,
重新映出车窗上那张年轻却写满倦怠的脸。额角被公文包撞到的地方,隐隐传来胀痛。
我闭上眼睛,后脑勺靠在冰凉滑腻的车厢壁上。
满意的挑剔眼神、合租屋里室友深夜打游戏的喧哗……还有母亲那如同紧箍咒般的催婚声浪,
混杂着车厢里浑浊的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要把这副躯壳彻底压垮。逃离,
哪怕只是暂时的。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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